第25章 chapter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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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025
◎“出門看風景”◎
Fibric管理層給出籌建分公司的具體章程, 黎徵擇日便要飛到紐約總部開啟具體的商業會議。
在黎徵訂好機票的前一天，孟明萱的電話打過來。
“徵徵，我是跟李巖要的你的手機號, 你不介意吧？”
黎徵坐在分公司剛剛落成的辦公室裏，溫和而笑, “不介意的。”
孟明萱趁機邀請道:“今天周末, 有空來老宅喝茶嗎？”
這件事是約好的，黎徵沒拒絕, 欣然應下。
通話結束後，蔣欽悄聲走近。
他已經結束度假, 前天晚上飛來到A市。
由於夙興夜寐, 他的眼下浮現淡淡的青色，以及一向幹凈整潔的襯衫領口存在著未撫平的褶皺。
他低眸匯報道:“自HM集團被清和資本收購後, MR集團也有出手的意向, Leo聯系了我, 想跟你談談收購的事兒。”
黎徵的目光在他領口褶皺上一頓, 而後挑眉笑了笑, “Leo就這麽不願意被清和資本收購？”
蔣欽道:“沒有幾個人受得了陸清和資本的狼性殘暴作風, MR一旦被清和資本收購，Leo這個CEO的輕則解雇重則入獄, 他是很想保全自身的。”
黎徵輕輕頷首, “先跟他談, 但我不要MR，我要用MR集團給Instance壓價。”
“好, 我這就把Fibric收購MR集團的口風透出去。”
匯報完工作, 蔣欽準備離開, 卻被黎徵叫住。
她纖細白皙的手指點了點蔣欽領口, 言簡意賅，“我幫你理一理。”
蔣欽立刻躲遠一點，不讓她碰。
他試探著開玩笑，“如果你對房間潔凈的執著程度像追求男人衣領的整潔程度一樣，我想你家會整齊不少。”
黎徵順著他這個玩笑說:“不識好人心。”
蔣欽心底松口氣，道:“主要是我有了愛人，他很吃你的醋，我建議我們私下保持距離。”
黎徵微微挑眉，道:“挑個時間，讓我跟你愛人見一面，我要跟他好好解釋一下—我絕對不會喜歡一個gay。”
蔣欽面無表情攤攤手，“算了，我跟他的感情不一定能存續到見你的時候，要是約的是一個人，見面的是另外一個人，這很尷尬。”
黎徵笑了笑，“那好吧。”
蔣欽沈默片刻，想要說什麽，黎徵淡淡瞥他一眼，“什麽都不用說，跟你沒關系。”
中午十二點，一輛銀頂邁巴赫緩緩停在蘇河灣小區樓下。
走出小區大堂，黎徵認出這是陸聿珩的車。
她以為陸聿珩會來接她。
司機打開車門，孟明萱姿態端雅坐在後座，只有她一個人。
孟明萱笑容溫婉，“吃過午飯了嗎？”
黎徵很好掩飾住心底那一點失落，含笑道:“已經吃過了，一會兒可以專心陪您喝下午茶。”
黎徵是剛從分公司辦公室回來，只簡單吃了一點沙拉。
為了此次下午茶，她精心洗了個澡，把純白色職業套裙換掉，穿了一襲珠白色改制旗袍，銀線勾勒出精美蘭花花紋。
此刻，她絲綢般漆黑長發披散垂在腰際，猶帶著一點濕意，眉眼如畫，氣質清冷，像徐徐盛開的幽美蘭花。
孟明萱緩緩收回視線，遮掩住眼底的驚艷。
畫皮難畫骨，應綺雖然長得跟黎徵有幾分相似，但氣質和整體的容貌還是差遠了，怪不得老三看不上眼。
珠玉在前，誰又看得中魚目呢？
★
“一會兒你去找俞宅找斯文玩兒，我要跟陸先生談點事情。”
陸聿珩要把豐禾傳媒股份轉給別人的事情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連清榮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大股東轉讓股權是件大事，一旦操控不好，就可能對公司股價造成毀滅性打擊。
探聽到這個消息後，連清榮惴惴不能安，決定親自來陸宅問問陸聿珩。
坐在後座的連青青嘟了嘟嘴，“知道了，我的好爸爸覺得我登不上大雅之堂，不配進陸家的門，我不進去，還不行嗎？”
連清榮不想女兒跟陸家有太多接觸，淡定撒謊，“青青，陸歡回來了，此刻應該就在陸宅。”
連青青立刻握緊拳頭，惡狠狠道:“他還有有臉回來，看我不弄死他!”
當年，生日宴上，陸寶珠和陸歡床上戲震驚圈內，這件事兒傳開後，大受傷害的不僅有陸歡和陸寶珠這兩個當事人的名聲，還有陸歡的未婚妻和陸寶珠的未婚夫。
連青青就是那個淒慘倒了八輩子黴的陸歡的未婚妻。
本來她堂堂連家大小姐聯姻只能聯陸家一個養子就算夠丟人了，結果，這個養子還把她綠了，真是奇恥大辱!
連青青分分鐘想弄死陸歡，雖然她跟她這個前未婚夫就見過兩面，到現在，她已經記不清他模樣。
連清榮道:“陸家已經原諒他，我們也不好就這件事糾纏，為了你的身體和心臟起見，我建議你還是別去陸家。”
連青青咬牙，恨恨忍下這口氣。
陸家去不了，相隔不遠的俞家倒是可以去。
下車的時候，連青青無意瞥見一輛銀頂邁巴赫緩緩駛入宅院。
透過海棠紋隔窗，兩位麗人悠然從車廂中探出身形。
一位優雅端莊，連青青認出那是陸寶珠的母親，秀外慧中的陸大夫人。
還有一位……
望著那道穿著珠白色旗袍的窈窕身影，連青青微微瞇了瞇眼睛。
她咬下唇，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怎麽覺得，那個人這麽像她老大黎徵呢？
連青青壓下心底的懷疑，沒有多想多問，陸家這個地方很危險，有時候不容許別人有多餘的好奇心。
★
抵達陸宅，孟明萱要領著黎徵去花房喝茶。
午日太陽大，一下車，就有傭人撐著傘走過來，黎徵從傭人手裏接過傘，輕輕道謝，並拒絕她為她撐傘的好意。
孟明萱笑意微斂，也做了跟黎徵一樣的舉動，跟為她撐傘的那位傭人道:“我又不是沒有手，自己撐就好。”
黎徵跟孟明萱並行，步履悠緩朝花房走去。
“我剛來陸家的時候，也很受不了陸家的條條框框，但除了有森嚴的規矩，在陸家還有很多好處，比如成為陸家人，你天然就享受眾人尊敬的目光，你會得到最體貼的對待，鐘鳴鼎食之家，規矩是很多，但他們享受生活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孟明萱緩緩笑了笑，“在這個家族裏，你甚至可以不會穿鞋穿衣、不會用筷子吃飯、不會撐傘，因為這些都有人幫你做。”
“徵徵，以前我很看不起陸家，我覺得它腐朽奢靡如同吃人的怪獸，但現在，我已經被它腐化了。”她嘆息，“我已經可以安然享受別人的侍奉而沒有任何愧疚之情了。”
黎徵道:“陸家最普通的傭人工資一年有十萬，相當於一位大公司普通白領年薪，而陸宅管家的年收入則高達八位數，相當於最傑出的公司高管的年薪。伯母，您不要把陸家當做一位家族看，把它當做一家公司，而這家公司提供上百個就業崗位，每年給國家繳納上億稅收，所以—”
她頓了頓，笑道:“您享受的每一份侍奉都在為國家繳稅，您不必為此感到惴惴不安。”
孟明萱多愁善感的情緒驀得被打斷，“那你為什麽不接受被人撐傘？”
黎徵溫和道:“我覺得這麽漂亮的傘，自己撐著才好看。”
黎徵撐得是一把珠白色刺繡遮緞面傘，雖然是遮陽傘，但外表極為精致美麗，撐在手中，透著詩情畫意的美感。
對黎徵這個說辭，孟明萱將信將疑，但沒說什麽。
去花房的一路上，黎徵除了遇到幾位傭人，並沒有遇見其他熟人。
她輕聲問:“三叔不在嗎？”
孟明萱已經調整好情緒，含笑，“你希望他在還是不在？”她道:“你要是想見他的話，可以去他的院子找他，如果你不想見他，跟我喝完茶後，你就可以直接回去。”
她悠悠說:“我是來請你喝茶，可不是來撮合你跟老三的，你可別多想。”
黎徵輕輕彎唇，莞爾。
孟明萱要是真不想撮合，就會直接告訴她陸聿珩不在。現在她說了，她又怎麽可能不去見他？
在花房喝了一會兒茶，孟明萱的助理舉著手機，匆匆趕過來。
助理把手機遞給孟明萱，低聲道:“大小姐電話。”
黎徵垂眸，輕輕抿一口茶水。
大小姐，應該就是現在遠在西疆的陸寶珠。
孟明萱神色微淡，接過手機，立刻站起身，跟黎徵溫聲道:“徵徵，我先去接電話，你先自己喝茶，或者去哪裏逛一逛都好。”頓了頓，她補充，“不用擔心遇到不喜歡的人，老三已經為你清理過了，他們不會上趕著來找茬。”
黎徵心神一動，問:“也包括老太太？”
孟明萱沈靜點頭，“是的，也包括老太太。”
今天其實是孟明萱生日，陸兆麟已經提前為她慶生，陸寶珠打電話過來，也是想親口祝媽媽生日快樂。
“媽媽，生日快樂，我的禮物你收到了嗎？”陸寶珠對孟明萱一向是柔順而尊敬的，“是我親手織的圍巾，你到冬天就可以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有點寒酸，我今年沒什麽錢，等我明年攢錢就送給媽媽最喜歡的玉石，好嗎？”
孟明萱對唯一的女兒很冷淡。
如果你厭惡她的父親，就對她也很難有好臉色。
孟明萱冷淡道:“知道了，謝謝你。”
陸寶珠有些心酸，但又習慣母親的冷淡，她想多找點話題，好跟母親多說一會兒話。
“您今天生日是怎麽過得呀？是不是找阮阿姨逛街？”
母親生日很少在家過，因為她不想在生日那天還見到父親和她。
“不是，在跟人喝茶。”
陸寶珠揣測一番，沒說跟誰喝茶，就意味著那個人不能說出口。
為什麽不能說出口，是怕她嫉妒那個人嗎？
陸寶珠嘴角的笑意維持不了，輕聲問:“是跟黎徵嗎？”
只有跟黎徵在一起，母親才偷偷摸摸的。
從前，母親偷偷摸摸照顧黎徵還不夠，現在還有偷偷摸摸跟黎徵一起過生日嗎？
只是這樣揣測著，陸寶珠便無聲把指甲掐到掌心，痛意入骨。
孟明萱沒有回答，默認了。
陸寶珠心底的怒氣一下子升騰起來，但她依舊不忍心大聲發火，低聲問道:“媽媽，為什麽呀，我從來不奢求你愛我，但你也不要愛其他人，可以嗎？黎徵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為什麽總是要偷偷照顧她呀？”
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從來不給我片刻溫情，為什麽對她這麽好？
陸寶珠哀怨道:“黎徵過生日，你偷偷給她送禮物，你還代表她的家長給她開家長會。媽媽，但你從來沒有送給過我生日禮物，我的家長會你也從來沒有出席過，都是父親的秘書出席。”
“她是個白眼狼，根本不領你的情，你不要對她好了，好嗎？”
“不能。”孟明萱淡淡道:“沒什麽事，先掛了。”
“不!”陸寶珠急促道:“媽媽，我剛剛說錯話了，你別掛好不好……”她小聲懇求，“我想多聽聽你的聲音，西疆沒有人跟我說話，我很孤獨，我想您了，求求你了，好嗎？”
黎徵喝完自己那杯茶又吃完茶點之後，孟明萱還沒回來。
黎徵是知道陸寶珠一直很依戀她母親的，包括之前陸寶珠對她霸淩的一部分原因是看不慣孟明萱對她的特殊對待。
黎徵站起身，悠然走出花房。
候在門口的傭人道:“三爺在沈楹館，要我帶您過去嗎？”
黎徵溫聲細語，“不用，我自己認得路。”
★
“轉移股權不是件小事，尤其是像這樣的大額股權轉讓，我建議還是開董事會商議一下為好。”
沈楹館中，連清榮一邊喝茶，一邊沈聲向陸聿珩建議。
“聿珩，我能問一下，接受你的全權股權轉讓人是誰嗎？誰有這麽大榮幸？”
陸聿珩沒有回答，只是道:“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連清榮並沒有太多好奇心。
他跟陸聿珩雖然是同輩相交，但畢竟年長他許多，他對年輕人的私事並不好奇。
連那個鬧得滿城風雨的從他婚禮上逃婚的女人他都記不清什麽名字，更別提這位八字沒一撇的股權接受人了。
“我會讓其他股東簽署股權轉讓同意書，讓你的這次股權轉讓，沒有後顧之憂。”
陸聿珩溫聲道:“有勞。”
連清榮從沈楹館出來，剛好遇到黎徵，他是認識黎徵的，走過去打招呼，“黎徵，怎麽突然離職了，你可是豐禾傳媒的肱骨!”
黎徵沒想到在這裏遇到連清榮，她以為連清榮認出她的身份，剛要說什麽，便聽連清榮嘆息道:“董事會是把你當做周成光的繼承人培養的，你不該走。”
唔，原來沒認出她。
黎徵含笑道:“連董，青青應該跟您說過我在高副總手底下過得什麽日子。”她悠悠嘆口氣，“前途誠可貴，清白價更高，我再待下去，文翹的今日就是我的明日。”
連清榮道:“現在豐禾傳媒的大老板是陸總陸聿珩，他不是周成光那種和稀泥性格，他會……”話說到一半，連清榮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麽在陸家？你跟陸家有親戚？”
連清榮下意識就排除黎徵跟陸聿珩有貓膩這個選項。
無他，黎徵長得太好，陸聿珩不喜歡長得好的。
黎徵避重就輕，“大夫人請我來喝茶。”
連清榮沒有八卦心思，沒多問，他道:“聽說你現在跟在Fibric的顧總身邊做助理，我知道你不是他們說得那種人，既然到了顧總身邊，就好好學東西。如果待的不好，豐禾隨時為你敞開大門。”
黎徵很動容，“您替我操心了。”
黎徵是很會找話題聊天的人，連清榮忍不住跟她聊了許久，直到連青青打電話催他，他才戀戀不舍打斷話頭，“有空來家裏吃飯。”
黎徵笑，“好。”
黎徵把連清榮送到沈楹館門口，才依依惜別。
送走他後，她又慢悠悠走過圓月拱門，剛踩過青石臺階，便望見陸聿珩。
他站在正堂門前，一身軟稠白衣，顯得溫潤如玉，恰如翩翩公子。
黎徵腳步加快，走到他身前停下，她主動開口問:“三叔，您是出來送客的嗎？”
陸聿珩:“不是。”
“那是來接我？”
陸聿珩平靜道:“出門看風景。”
黎徵心底是覺得自己就是那道風景的，但她沒說出來，有時候太自信，也惹人厭煩。
陸聿珩並沒有邀請她進入沈楹館，只是轉身擡步走入正廳。
黎徵覺得他是默認她可以進入，便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沈楹館依舊是從前的模樣。
從前，陸聿珩待客時，黎徵總是要坐在正廳的一處矮凳上，時不時端茶倒水，但更多時候，是聽他們交流一些商場局勢。
黎徵在一旁偷偷學師，跟著陸聿珩的判斷走，暗暗賺了許多錢。
現在，那處紅木矮凳已經被搬走，黎徵頓了頓，坐在沙發上。
她傾身，下意識去拿茶具沖茶，陸聿珩淡聲，“你是客人，該是我來招待你。”
黎徵怔然擡眸，意外對上陸聿珩冷清淡然的眸光。
他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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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bric管理層給出籌建分公司的具體章程, 黎徵擇日便要飛到紐約總部開啟具體的商業會議。
在黎徵訂好機票的前一天，孟明萱的電話打過來。
“徵徵，我是跟李巖要的你的手機號, 你不介意吧？”
黎徵坐在分公司剛剛落成的辦公室裏，溫和而笑, “不介意的。”
孟明萱趁機邀請道:“今天周末, 有空來老宅喝茶嗎？”
這件事是約好的，黎徵沒拒絕, 欣然應下。
通話結束後，蔣欽悄聲走近。
他已經結束度假, 前天晚上飛來到A市。
由於夙興夜寐, 他的眼下浮現淡淡的青色，以及一向幹凈整潔的襯衫領口存在著未撫平的褶皺。
他低眸匯報道:“自HM集團被清和資本收購後, MR集團也有出手的意向, Leo聯系了我, 想跟你談談收購的事兒。”
黎徵的目光在他領口褶皺上一頓, 而後挑眉笑了笑, “Leo就這麽不願意被清和資本收購？”
蔣欽道:“沒有幾個人受得了陸清和資本的狼性殘暴作風, MR一旦被清和資本收購，Leo這個CEO的輕則解雇重則入獄, 他是很想保全自身的。”
黎徵輕輕頷首, “先跟他談, 但我不要MR，我要用MR集團給Instance壓價。”
“好, 我這就把Fibric收購MR集團的口風透出去。”
匯報完工作, 蔣欽準備離開, 卻被黎徵叫住。
她纖細白皙的手指點了點蔣欽領口, 言簡意賅，“我幫你理一理。”
蔣欽立刻躲遠一點，不讓她碰。
他試探著開玩笑，“如果你對房間潔凈的執著程度像追求男人衣領的整潔程度一樣，我想你家會整齊不少。”
黎徵順著他這個玩笑說:“不識好人心。”
蔣欽心底松口氣，道:“主要是我有了愛人，他很吃你的醋，我建議我們私下保持距離。”
黎徵微微挑眉，道:“挑個時間，讓我跟你愛人見一面，我要跟他好好解釋一下—我絕對不會喜歡一個gay。”
蔣欽面無表情攤攤手，“算了，我跟他的感情不一定能存續到見你的時候，要是約的是一個人，見面的是另外一個人，這很尷尬。”
黎徵笑了笑，“那好吧。”
蔣欽沈默片刻，想要說什麽，黎徵淡淡瞥他一眼，“什麽都不用說，跟你沒關系。”
中午十二點，一輛銀頂邁巴赫緩緩停在蘇河灣小區樓下。
走出小區大堂，黎徵認出這是陸聿珩的車。
她以為陸聿珩會來接她。
司機打開車門，孟明萱姿態端雅坐在後座，只有她一個人。
孟明萱笑容溫婉，“吃過午飯了嗎？”
黎徵很好掩飾住心底那一點失落，含笑道:“已經吃過了，一會兒可以專心陪您喝下午茶。”
黎徵是剛從分公司辦公室回來，只簡單吃了一點沙拉。
為了此次下午茶，她精心洗了個澡，把純白色職業套裙換掉，穿了一襲珠白色改制旗袍，銀線勾勒出精美蘭花花紋。
此刻，她絲綢般漆黑長發披散垂在腰際，猶帶著一點濕意，眉眼如畫，氣質清冷，像徐徐盛開的幽美蘭花。
孟明萱緩緩收回視線，遮掩住眼底的驚艷。
畫皮難畫骨，應綺雖然長得跟黎徵有幾分相似，但氣質和整體的容貌還是差遠了，怪不得老三看不上眼。
珠玉在前，誰又看得中魚目呢？
★
“一會兒你去找俞宅找斯文玩兒，我要跟陸先生談點事情。”
陸聿珩要把豐禾傳媒股份轉給別人的事情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連清榮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大股東轉讓股權是件大事，一旦操控不好，就可能對公司股價造成毀滅性打擊。
探聽到這個消息後，連清榮惴惴不能安，決定親自來陸宅問問陸聿珩。
坐在後座的連青青嘟了嘟嘴，“知道了，我的好爸爸覺得我登不上大雅之堂，不配進陸家的門，我不進去，還不行嗎？”
連清榮不想女兒跟陸家有太多接觸，淡定撒謊，“青青，陸歡回來了，此刻應該就在陸宅。”
連青青立刻握緊拳頭，惡狠狠道:“他還有有臉回來，看我不弄死他!”
當年，生日宴上，陸寶珠和陸歡床上戲震驚圈內，這件事兒傳開後，大受傷害的不僅有陸歡和陸寶珠這兩個當事人的名聲，還有陸歡的未婚妻和陸寶珠的未婚夫。
連青青就是那個淒慘倒了八輩子黴的陸歡的未婚妻。
本來她堂堂連家大小姐聯姻只能聯陸家一個養子就算夠丟人了，結果，這個養子還把她綠了，真是奇恥大辱!
連青青分分鐘想弄死陸歡，雖然她跟她這個前未婚夫就見過兩面，到現在，她已經記不清他模樣。
連清榮道:“陸家已經原諒他，我們也不好就這件事糾纏，為了你的身體和心臟起見，我建議你還是別去陸家。”
連青青咬牙，恨恨忍下這口氣。
陸家去不了，相隔不遠的俞家倒是可以去。
下車的時候，連青青無意瞥見一輛銀頂邁巴赫緩緩駛入宅院。
透過海棠紋隔窗，兩位麗人悠然從車廂中探出身形。
一位優雅端莊，連青青認出那是陸寶珠的母親，秀外慧中的陸大夫人。
還有一位……
望著那道穿著珠白色旗袍的窈窕身影，連青青微微瞇了瞇眼睛。
她咬下唇，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怎麽覺得，那個人這麽像她老大黎徵呢？
連青青壓下心底的懷疑，沒有多想多問，陸家這個地方很危險，有時候不容許別人有多餘的好奇心。
★
抵達陸宅，孟明萱要領著黎徵去花房喝茶。
午日太陽大，一下車，就有傭人撐著傘走過來，黎徵從傭人手裏接過傘，輕輕道謝，並拒絕她為她撐傘的好意。
孟明萱笑意微斂，也做了跟黎徵一樣的舉動，跟為她撐傘的那位傭人道:“我又不是沒有手，自己撐就好。”
黎徵跟孟明萱並行，步履悠緩朝花房走去。
“我剛來陸家的時候，也很受不了陸家的條條框框，但除了有森嚴的規矩，在陸家還有很多好處，比如成為陸家人，你天然就享受眾人尊敬的目光，你會得到最體貼的對待，鐘鳴鼎食之家，規矩是很多，但他們享受生活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孟明萱緩緩笑了笑，“在這個家族裏，你甚至可以不會穿鞋穿衣、不會用筷子吃飯、不會撐傘，因為這些都有人幫你做。”
“徵徵，以前我很看不起陸家，我覺得它腐朽奢靡如同吃人的怪獸，但現在，我已經被它腐化了。”她嘆息，“我已經可以安然享受別人的侍奉而沒有任何愧疚之情了。”
黎徵道:“陸家最普通的傭人工資一年有十萬，相當於一位大公司普通白領年薪，而陸宅管家的年收入則高達八位數，相當於最傑出的公司高管的年薪。伯母，您不要把陸家當做一位家族看，把它當做一家公司，而這家公司提供上百個就業崗位，每年給國家繳納上億稅收，所以—”
她頓了頓，笑道:“您享受的每一份侍奉都在為國家繳稅，您不必為此感到惴惴不安。”
孟明萱多愁善感的情緒驀得被打斷，“那你為什麽不接受被人撐傘？”
黎徵溫和道:“我覺得這麽漂亮的傘，自己撐著才好看。”
黎徵撐得是一把珠白色刺繡遮緞面傘，雖然是遮陽傘，但外表極為精致美麗，撐在手中，透著詩情畫意的美感。
對黎徵這個說辭，孟明萱將信將疑，但沒說什麽。
去花房的一路上，黎徵除了遇到幾位傭人，並沒有遇見其他熟人。
她輕聲問:“三叔不在嗎？”
孟明萱已經調整好情緒，含笑，“你希望他在還是不在？”她道:“你要是想見他的話，可以去他的院子找他，如果你不想見他，跟我喝完茶後，你就可以直接回去。”
她悠悠說:“我是來請你喝茶，可不是來撮合你跟老三的，你可別多想。”
黎徵輕輕彎唇，莞爾。
孟明萱要是真不想撮合，就會直接告訴她陸聿珩不在。現在她說了，她又怎麽可能不去見他？
在花房喝了一會兒茶，孟明萱的助理舉著手機，匆匆趕過來。
助理把手機遞給孟明萱，低聲道:“大小姐電話。”
黎徵垂眸，輕輕抿一口茶水。
大小姐，應該就是現在遠在西疆的陸寶珠。
孟明萱神色微淡，接過手機，立刻站起身，跟黎徵溫聲道:“徵徵，我先去接電話，你先自己喝茶，或者去哪裏逛一逛都好。”頓了頓，她補充，“不用擔心遇到不喜歡的人，老三已經為你清理過了，他們不會上趕著來找茬。”
黎徵心神一動，問:“也包括老太太？”
孟明萱沈靜點頭，“是的，也包括老太太。”
今天其實是孟明萱生日，陸兆麟已經提前為她慶生，陸寶珠打電話過來，也是想親口祝媽媽生日快樂。
“媽媽，生日快樂，我的禮物你收到了嗎？”陸寶珠對孟明萱一向是柔順而尊敬的，“是我親手織的圍巾，你到冬天就可以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有點寒酸，我今年沒什麽錢，等我明年攢錢就送給媽媽最喜歡的玉石，好嗎？”
孟明萱對唯一的女兒很冷淡。
如果你厭惡她的父親，就對她也很難有好臉色。
孟明萱冷淡道:“知道了，謝謝你。”
陸寶珠有些心酸，但又習慣母親的冷淡，她想多找點話題，好跟母親多說一會兒話。
“您今天生日是怎麽過得呀？是不是找阮阿姨逛街？”
母親生日很少在家過，因為她不想在生日那天還見到父親和她。
“不是，在跟人喝茶。”
陸寶珠揣測一番，沒說跟誰喝茶，就意味著那個人不能說出口。
為什麽不能說出口，是怕她嫉妒那個人嗎？
陸寶珠嘴角的笑意維持不了，輕聲問:“是跟黎徵嗎？”
只有跟黎徵在一起，母親才偷偷摸摸的。
從前，母親偷偷摸摸照顧黎徵還不夠，現在還有偷偷摸摸跟黎徵一起過生日嗎？
只是這樣揣測著，陸寶珠便無聲把指甲掐到掌心，痛意入骨。
孟明萱沒有回答，默認了。
陸寶珠心底的怒氣一下子升騰起來，但她依舊不忍心大聲發火，低聲問道:“媽媽，為什麽呀，我從來不奢求你愛我，但你也不要愛其他人，可以嗎？黎徵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為什麽總是要偷偷照顧她呀？”
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從來不給我片刻溫情，為什麽對她這麽好？
陸寶珠哀怨道:“黎徵過生日，你偷偷給她送禮物，你還代表她的家長給她開家長會。媽媽，但你從來沒有送給過我生日禮物，我的家長會你也從來沒有出席過，都是父親的秘書出席。”
“她是個白眼狼，根本不領你的情，你不要對她好了，好嗎？”
“不能。”孟明萱淡淡道:“沒什麽事，先掛了。”
“不!”陸寶珠急促道:“媽媽，我剛剛說錯話了，你別掛好不好……”她小聲懇求，“我想多聽聽你的聲音，西疆沒有人跟我說話，我很孤獨，我想您了，求求你了，好嗎？”
黎徵喝完自己那杯茶又吃完茶點之後，孟明萱還沒回來。
黎徵是知道陸寶珠一直很依戀她母親的，包括之前陸寶珠對她霸淩的一部分原因是看不慣孟明萱對她的特殊對待。
黎徵站起身，悠然走出花房。
候在門口的傭人道:“三爺在沈楹館，要我帶您過去嗎？”
黎徵溫聲細語，“不用，我自己認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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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移股權不是件小事，尤其是像這樣的大額股權轉讓，我建議還是開董事會商議一下為好。”
沈楹館中，連清榮一邊喝茶，一邊沈聲向陸聿珩建議。
“聿珩，我能問一下，接受你的全權股權轉讓人是誰嗎？誰有這麽大榮幸？”
陸聿珩沒有回答，只是道:“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連清榮並沒有太多好奇心。
他跟陸聿珩雖然是同輩相交，但畢竟年長他許多，他對年輕人的私事並不好奇。
連那個鬧得滿城風雨的從他婚禮上逃婚的女人他都記不清什麽名字，更別提這位八字沒一撇的股權接受人了。
“我會讓其他股東簽署股權轉讓同意書，讓你的這次股權轉讓，沒有後顧之憂。”
陸聿珩溫聲道:“有勞。”
連清榮從沈楹館出來，剛好遇到黎徵，他是認識黎徵的，走過去打招呼，“黎徵，怎麽突然離職了，你可是豐禾傳媒的肱骨!”
黎徵沒想到在這裏遇到連清榮，她以為連清榮認出她的身份，剛要說什麽，便聽連清榮嘆息道:“董事會是把你當做周成光的繼承人培養的，你不該走。”
唔，原來沒認出她。
黎徵含笑道:“連董，青青應該跟您說過我在高副總手底下過得什麽日子。”她悠悠嘆口氣，“前途誠可貴，清白價更高，我再待下去，文翹的今日就是我的明日。”
連清榮道:“現在豐禾傳媒的大老板是陸總陸聿珩，他不是周成光那種和稀泥性格，他會……”話說到一半，連清榮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麽在陸家？你跟陸家有親戚？”
連清榮下意識就排除黎徵跟陸聿珩有貓膩這個選項。
無他，黎徵長得太好，陸聿珩不喜歡長得好的。
黎徵避重就輕，“大夫人請我來喝茶。”
連清榮沒有八卦心思，沒多問，他道:“聽說你現在跟在Fibric的顧總身邊做助理，我知道你不是他們說得那種人，既然到了顧總身邊，就好好學東西。如果待的不好，豐禾隨時為你敞開大門。”
黎徵很動容，“您替我操心了。”
黎徵是很會找話題聊天的人，連清榮忍不住跟她聊了許久，直到連青青打電話催他，他才戀戀不舍打斷話頭，“有空來家裏吃飯。”
黎徵笑，“好。”
黎徵把連清榮送到沈楹館門口，才依依惜別。
送走他後，她又慢悠悠走過圓月拱門，剛踩過青石臺階，便望見陸聿珩。
他站在正堂門前，一身軟稠白衣，顯得溫潤如玉，恰如翩翩公子。
黎徵腳步加快，走到他身前停下，她主動開口問:“三叔，您是出來送客的嗎？”
陸聿珩:“不是。”
“那是來接我？”
陸聿珩平靜道:“出門看風景。”
黎徵心底是覺得自己就是那道風景的，但她沒說出來，有時候太自信，也惹人厭煩。
陸聿珩並沒有邀請她進入沈楹館，只是轉身擡步走入正廳。
黎徵覺得他是默認她可以進入，便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沈楹館依舊是從前的模樣。
從前，陸聿珩待客時，黎徵總是要坐在正廳的一處矮凳上，時不時端茶倒水，但更多時候，是聽他們交流一些商場局勢。
黎徵在一旁偷偷學師，跟著陸聿珩的判斷走，暗暗賺了許多錢。
現在，那處紅木矮凳已經被搬走，黎徵頓了頓，坐在沙發上。
她傾身，下意識去拿茶具沖茶，陸聿珩淡聲，“你是客人，該是我來招待你。”
黎徵怔然擡眸，意外對上陸聿珩冷清淡然的眸光。
他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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